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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肆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薄淮的父母和妈妈的情况不同,妈妈是以诡异转化成生灵,薄淮父母是个什么情况江肆不知道,何况就算知道,他也不可能在违背薄淮意愿的情况下去做什么。
他一直记得薄淮说过的话,要考虑亲人是否愿意以这种方式存在。
活人不能以自己的意愿为主导,强行带回不想回来的亡者。
江肆很清楚招回亡者的影响有多大,他不会轻易去尝试。
白遇没有放过这个话题,“我觉得庄夫人的状态很好,就和活人没有任何区别……”
“白助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白遇是薄淮最信任的助手,白遇的能力也足够担得起这份信任,可白遇一直在拐弯抹角的说他妈妈的事,说薄淮父母的事,这不像他,白遇一直活得很通透,也很自律,他从不会管不该自己管的事,可今天却一反常态。
白遇长长一叹,“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所有死去的人都能回来。”
白遇知道江肆的能力,也知道庄娴的身份,与其含含糊糊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不如直接说明白。
江肆道:“你知道我的能力,这其实也算是一种招灵,生灵的成功率只会比宠灵更低,形成条件也很苛刻,不是说我想让谁回来谁就能回来。”
白遇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再次开口,“我有一个弟弟,他叫白昀,比我小两岁,十岁那年,我带着他和几个同龄孩子出去玩,那个年纪的孩子爱玩爱闹,胆子非常大。大人告诫我们,不要去水坝那边玩,那里不干净,淹死过不少人,几天前还淹死过一个女人,打捞上来尸体都泡发了,有人说她是跳水自杀,也有人说她是被水鬼找替身了。
那时的我们对死亡还没有畏惧之心,偏要去看看,好奇水鬼长什么样,我们在堤坝上玩耍,冲着深不见底的水面大喊‘水鬼,你在吗?’。
我们没有见到水鬼,知道大人又是在吓唬小孩,我们在水坝上玩到很晚才准备回家,从坝上站起来时,我脚下打滑,顺着堤坝的水泥斜坡滑到了水里,我第一次知道,七月份的水也能这么冰冷。我划动四肢往水面游,昏暗中我看到水底有黑影浮动,那些黑影像是飘荡的水草,又像是女人的长发,黑影缠住我的脚踝,把我往水底拖去。
我吓坏了,拼命挣扎往上浮,可是没用,我被拽着往下沉,呛了几口水,痛苦难当,双臂疯狂划动,在我以为死定的时候,手臂被人拽住了,是我弟弟白昀,他看到我落水,让其他小孩去喊人,自己跳下来救我。他的水性一向比我好,这应该是他下水的底气。
我被他拽着往水面浮,因为呛水,我意识昏沉,白昀想把我推上堤坝,可斜坡常年泡在水里,上面长满青苔,很滑,别说小孩了,就是大人掉下去都很难再爬上去。白昀推着我,一直坚持到大人赶过来,把我从水坝下拖上来,大人抱着我要送去医院,我扒着水坝不松手,让他们救救我弟弟,我弟弟还在下面……”
白遇顿了顿,声音发哽,“我弟弟就在下面,他很努力的想要爬上来,每次露出水面都会再次滑进水里,我趴在堤坝上伸手给他,想拉他上来,却被大人强行拖走,他们说下面根本没有人,我说有,我弟弟就在下面,他正在往上爬……那时天已经全黑了,几个大人满脸惊恐,抱着我往家跑。”
“路上遇到赶过来的爸妈,我一直大喊弟弟还在水里,爸妈当即往回跑,他们绕着水坝找了好几圈,没有看到弟弟,我也看不到了,弟弟消失了……爸妈带着全镇人找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在水坝里打捞起弟弟的尸体……”
“弟弟没了,我妈受到严重刺激,精神失常,被送去了精神病院,我爸越来越抑郁,一个月后喝了农药。我照常上学下学,听着镇上的流言蜚语,他们都说我疯了,因为我每天放学都会去水坝,一个人在堤坝上坐到天黑,我在等我弟弟,我有种强烈的直觉,弟弟就在水里,我想见他一面。”
“一年后,我接到精神病院的通知,我妈用羽毛球拍的金属杆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坐在堤坝上崩溃大哭,苍白的月光下,我看到水面荡起涟漪,一张惨白的小脸浮出水面,虽然看不清楚,但我知道那是我弟弟,我弟弟出现了,他只有一颗脑袋露在水面上,我喊他,我让他过来,这次我一定能抓住他,我能拉他上来……弟弟没有理我,很快又消失在水中,我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晌午了,我躺在堤坝上,全身衣服湿透,我清楚的记得自己跳下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又出现在堤坝上,就像那晚,没人知道我是怎么趴在斜坡上,等到大人把我拉上去的,斜坡很滑,沾水更滑,没有助力掉下去就别想爬上来,我说是弟弟一直在推着我,没人相信我的话……”
“之后的一年多,我每天过得浑浑噩噩,还是会去水坝,镇上的人都说我疯了,听得多了,我也觉得自己疯了。有好心人提醒我,别再去水坝了,最近淹死不少人,水底真有脏东西,我依旧每天都去,甚至比以前更频繁了,如果水底真有东西,那一定是我弟弟……”
“也是这一年,我遇到了薄淮,他只有10岁,在几个大人的陪同下,来解决水坝闹鬼的事,我当时骨瘦如柴,如同行尸走肉,我拦在堤坝上,不许他们对水里的东西动手,我一直认为弟弟还在水里,他们想伤害我弟弟。”
“薄淮当时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他说我弟弟没在水里,一直在我身上,我不信,薄淮亲自动手,引出我身上的鬼物,正是已经变成水鬼的弟弟,他在我跳下水的那一天,主动进入了我的身体,救我上岸,整整一年多时间,我一直不知道他的存在。”
“解决了水坝闹鬼事件,薄淮问我要不要跟他走,我已经不是普通人类,我需要学习如何和一只鬼物相处。我答应了,在知道弟弟就在我身上时,我看到了活着的希望,我想活下去,带着弟弟一起活下去。”
“我从13岁就跟在薄淮身边,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执行任务,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他知道我对弟弟的执着,也告诫过我,别让你为难,我不知道招回一个亡者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如果可以,我想换弟弟回来,哪怕用我的命换我都愿意。”
江肆安静的听他说完,心情格外复杂,他能理解失去亲人的痛苦,只是……
“你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有问过你弟弟是否愿意吗?”
白遇怔住,差点因为走神撞上前车,紧急刹车,这才避免追尾。
江肆撑住椅背,稳住身体,“你弟弟在跳下水救你的时候,应该就死了,救你是他的本能和执念,在你崩溃大哭的时候,已经变成水鬼失去意识的他再次出现了,你跳下去,他再次救你上岸,并且甘愿削弱自己的力量变成你的鬼种。面对一心想要你活的弟弟,你居然能这么看轻自己的命,如果真能用命换,也要问问你弟弟愿不愿意,他若是真的回来了,发现哥哥已经不在了,你让他怎么办?”
白遇看着前方,哽咽难言,满脸是泪。
江肆:“好好活着,不管是你弟弟还是薄淮,都不希望你有事,何况你的命也换不回你弟弟,我给不了你承诺,我只能说如果条件允许,我可以尝试,能不能成功我无法保证。”
白遇点头,千言万语哽在喉中,只能说出两个字,“……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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