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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芬珠眼含笑意:“那就行,洗个澡早些休息,今儿睡觉会舒坦的。”
虎宝点头:“我一会儿就去。额娘,我昨晚也没顾得上和您聊王伯他们家,前天咱们去给王婶的阿哥过满月,感觉那气氛就不如我弟弟的满月宴要好。”
泰芬珠沉吟道:“你的四位堂姐还有弘昱也做到落落大方了,别人没什么可指摘的。”
虎宝抿唇:“那就是旁人会猜度他们不睦,说话的时候带了谨慎,弘昱回话就显得有些尴尬。”
泰芬珠叹道:“要说你王婶有多盼着弘昱好,那不止我们这些妯娌,你阿玛也不相信,为了争爵位兄弟间斗成乌鸡眼的不在少数。要说弘昱和他的姐姐们对继母是坦诚的,大家更不可能这么想。不止你们说话要小心,我们在正院当着直郡王妃和大格格她们的面,同样只是聊些衣服首饰,连小阿哥都少提及。像这种别人的家务事,谁也不会想着粘手。”
虎宝眨眨眼:“因为说不清个对错。”
泰芬珠干脆利落地点头:“要说有弘昱在,直郡王府按理会是他的。但是大格格她们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直郡王妃这几年表现很不错,府里头已经是她管家了,明年大格格出嫁,这就得她来操心。之前你王伯跟着你汗玛法到塞外,府里只有你王婶这一个女主子,大格格和三个妹妹总得在面上尊敬她这个额娘,最起码请安是要的,总需要找个机会彼此都表达下善意。”
虎宝认真道:“额娘你不需要让妾侍来请安,是因为府里头的人都知道她们不敢犯上,大姐和二姐只是上午来玩儿的时候顺道请个安,这是您的宽容,没人会认为宋格格她俩敢挑唆姐姐们不敬您。”
泰芬珠弯唇:“请安这个礼节是身份的体现,但是有了身份可不代表别人就会敬着。朝堂上的事情额娘不懂,但是看看我们这些贝勒福晋,你能不能体会到纸面上的尊卑不一定能落到生活里?”
虎宝若有所思:“所以谨言慎行是必须的,爵位想拿到手里不容易。”
泰芬珠笑看着他,轻声道:“额娘会教导你弟弟尊敬兄长,你也得有大哥的风范。”
虎宝有些不好意思:“额娘,您不应该说我是长子,根本不用操心吗?”
泰芬珠嘴角上扬,温和地看着他:“我说别操心,你就不会操心了吗?人之常情永远都不能忽略,你听先生们上课这么久了,也去过别的府上,你替自己着想不是理所当然吗?”
虎宝抿抿唇:“我弟弟才三个月大,我琢磨这些不太地道。”
泰芬珠搂着他,认真地问:“那告诉额娘,你觉得怎么样才好呢?”
虎宝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我哪里有办法?长子继承不就是古人给出的法子吗?由着兄弟争斗,当然没有这样稳定。何况咱们府里的爵位也不全是阿玛说了算,恭亲王的儿子就只得了个贝勒。这么算下来,能顺当的承爵真的挺难。”
泰芬珠笑叹:“好孩子,你不能这么想,你的思虑过多了。”
虎宝面露不解,泰芬珠轻声道:“就拿满都护和海善来说,满都护是恭亲王的长子,他当初也只是想给八贝勒个投名状,那也是为了他自己的前程考虑,只是结果不如他所料,反倒成全了他的弟弟海善。你现在该做的是让自己习得一二本事,而不是到将来想要示好别人,只能去踩人家的对手,那就是把自己当成探路的石子了。”
虎宝无奈道:“除了读书习武,还能做什么呢?”
泰芬珠笑语盈盈:“你这么大的孩子,当然得跟着师傅们学这些。你没有只干这个啊,去街上溜达、到别人府里赴宴,这都是你在学本事。如果只在这府里待着,你肯定不知道外面的人琢磨的是吃饱穿暖,而不是你学的儒家典籍和史书,你也意识不到银钱有多重要。咱们府里平和,不和堂兄们聊聊,你也不相信后院的女人并不是一味的柔顺,这都是你在了解世情。你阿玛是皇子,你能看到的这些人就是大清最尊贵的一群人。但是这天下有那么多的人,分散在这么辽阔的国土之上,想要江山稳定,是不是得把目光投向他们?你可以多思考,这也是学本事啊!”
虎宝迟疑道:“额娘,我认为您说得都对,但是有些并不能搬到台面上与外人提及,会让人不满的。”
泰芬珠声音温和:“把你的想法告诉额娘,咱们娘俩说话没有任何忌讳。”
虎宝认真解释:“我所学习的是三纲五常,这些是在教导大家遵守礼法,还有四民之说,士农工商,其实就是说尊卑早有定论,不可违逆,虽然事实上,皇商的威风不小。阿玛与我提过他治理永定河的事情,说治理河道是一门技艺。小舅舅在准备科举,我问他,他说不会考河务。那我们河道总督衙门里的官员不就得等到上任之后再开始学习?为什么科举考试以儒家经典为主?不能添加进去一些书吗?阿玛说懂治河的人少,不应该多培养这种官员吗?”
泰芬珠扫了眼只有她娘俩在的屋子,挑眉问道:“你有告诉你阿玛这些吗?”
虎宝抿唇:“我是在阿玛书房里问他的,他向我解释后不允许我再提这些,但我告诉了您,您别让阿玛知道。”
泰芬珠沉吟了一会儿,轻笑:“你只问你阿玛,却不问先生,是不是也隐约明白些?”
虎宝点头:“我小舅舅学功课学得都暴躁了,他学问不好,但是即便是学得好的士子,应该也不想再加些课程吧?至于我的师傅们,他们太尊崇儒家经典了,我的问题其实是在质疑这些书治不了河,我哪里敢问?”
泰芬珠眉眼弯弯:“你是这府里的大阿哥,却顾及师傅们的想法,你有没有觉得这不合尊卑?”
虎宝摇头:“他们教导我知识,如果我与他们起了大的争执,别人很可能觉得我不尊师重道,这也是儒家崇尚的美德。我既然能猜到他们会生气我的问题,我为什么要自找没趣?那样也会徒留人话柄,名声还是很重要的。”
泰芬珠笑眯眯道:“那么你会不会发现有很多的东西值得你去学,不只有你现在念的那些书,而且能专心读书的日子就这几年,人情世故也需要你慢慢琢磨,等到你十五六的时候,所有人都不再会将你当成孩子,你能经得起你的叔伯兄弟们打量吗?”
虎宝真的惭愧了:“额娘,我不该胡思乱想,我不是温良敦厚的性子,连自己的亲弟弟我都要思量下,我不想让阿玛知道这些,您呢?会因为我不心地善良而不高兴吗?”
泰芬珠笑叹:“你了解咱们大清的爵位,又亲眼见识到如今的宗室生活,我不觉得你想维护自己的地位有错,你喜欢弟弟和你为自己考虑不冲突。你能说出大家只能盯着爵位这话,额娘和你阿玛都很高兴,比起说他们那样是痴心妄想真的明理太多了,你确实得思考别人的处境,因为他们所做的行为大部分都是按着那个来的。但不是让你去愧疚,因为一家子兄弟不可能都有显赫爵位是事实。”
虎宝不好意思地笑了:“额娘,我还是得认真地读书,搞明白我不理解的事情,要不然就只会是个一知半解的酒囊饭袋,只能紧守着我的长子身份,这样当然不能让人服气。”
泰芬珠扬起笑容:“那就去洗澡吧?早些睡觉,明儿还有功课。”
虎宝认真点头。
泰芬珠看着大儿子离开,笑着叹了口气,兄友弟恭谁都喜欢,可是如果不说这些敏感的事情,那种兄弟情会脆弱得和纸一般,甚至虎宝还会因为害怕她不喜而对他弟弟表现得更加上心,但是这种自觉是被逼迫的不得不亲近弟弟的行为里有几分真心就难说了。
泰芬珠已经发现了,自从小儿子出生,虎宝在面对胤禛的时候有了那么些思量,不是说疏离,只是虎宝会有意地避开会谈到堂兄弟们家里事的话题,聊些旁的,毕竟说话的时间就那么些,虎宝多请教胤禛些功课就可以。比如说去参加直郡王府三阿哥满月宴回来,虎宝只和胤禛聊胤禵胤祐,今晚才真的说起了对于弘昱和三阿哥的看法。
在中秋节的前两天康熙带着大部队回来了,胤禛这次要带着虎宝进宫赴宴,就让泰芬珠把大格格和二格格也带上,因为胤禔的四个女儿也要进宫。
今年大格格十二周岁,二格格八岁,两个小姑娘从来玩得好,这两天相处却有些尴尬,昨儿俩人一道逛花园,大格格扔下二格格径直离开了。
离进宫还有一个时辰,虎宝坐在一旁听阿玛和额娘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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