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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半天,你们说的那位岳先生,到底何许人也?”
挽月一愣,忽而驻足。透过树林掩映,一团篝火在深蓝色的夜幕下晃动,有个人影围坐在篝火周围,火上夹着木头,正在炙烤什么动物的肉。
原来是他们个!
挽月忍俊不禁,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容若听得兴致勃勃,一边分着烤羊腿,一边问曹寅道:“我说连日里见你,怎么回回都是嘴角咧到耳朵根儿。亏得我原还怀疑你是瞧上哪位姑娘家了,少年怀思,所以才傻乐成这副模样。哎呀,乞巧节在什刹海边许的愿还真灵啊!我怎么没这好运气?弄了半天,你是又干起了你赚钱的勾当!”
曹寅听了容若的话,很是不以为然,“哎,你还真说准了。知道小爷那天在莲花灯上写下的愿望是什么吗?就是让我找到一个,能带我发财、富甲天下的女子。从此以后,我曹寅就跟着飞黄腾达了。”
玄烨在一旁蹙了蹙眉,“飞黄腾达?难道你想飞黄腾达,不应当是靠着朕吗?何时,想要靠一个女子了?”
曹寅“嘿嘿”笑笑,“奴才当然这辈子最大的靠山就是皇上了。可是,皇上您日理万机,总也不能罩着奴才一辈子?奴才也得学会自己长成一棵参天大树,到时候好砍下来给您当栋梁之才不是?”
“切!”玄烨和容若异口同声,鄙夷地白了曹寅一眼。“你真是油嘴滑舌地比这烤羊腿上的油还冒得多。”
曹寅一边撕咬,吃得满嘴流油,一边不计较地同容若道:“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喜欢铜臭味,那还用银子买你那堆破纸破书做什么?我不一样,我识时务,银子不是最好的,但没有银子是万万不能的。瞧你抠门儿样,当初我找你借银子,你都不借。”
不提还好,提到了容若便好奇上了,“我倒纳闷儿,你当初狮子大开口找我借那么多,后来到底找谁借到了?还入了那么多的股?谁这么有钱还这么傻?愿意心甘情愿能上你的当?你可别把人银子给弄没了,回头人家上门来找你要债,剁你一条胳膊腿儿的。”
“额……”曹寅不由自主地朝玄烨看了两眼。只听得玄烨在那边重重清了清嗓子,咳嗽两声道:“这羊肉有些咸了似的。你们吃着呢?”
曹寅知道,皇上不想让旁人知道他用自己内帑的银子做事,看来明珠虽也管着内帑,但并未将此事同儿子说起一丁点。不过也是自然嘛,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这种事情,皇上不愿意说,当然连自家亲眷也是不能透露的。
于是便心领神会,同容若打着哈哈,“反正是京城有钱人,有钱的大员外多了,还能你都认识?”
容若轻轻嘲道:“富得流油且慷慨又傻的人,我只认得一个,便是马齐。是他借给你的?”
玄烨不自觉地瞪了容若一眼,像是踩到了谁的猫尾巴,将手中的羊腿绕过容若,从背后分了一大块给曹寅。
容若感到气氛忽然有点微妙,皇上怎么突然对曹寅那么好了?还不大待见他似的。他方才说什么了?
“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岳先生是谁。”
“我也不知道!”曹寅同玄烨大笑道,“我每回见面,都是和一个小女子,看样子并不是幕后东家,充其量就是一个跑腿做事的丫鬟。听她那口吻,这位岳先生必定四五十岁上下,江南人士,在江湖教九流之中也人脉甚广。应当还兼具侠义之气,看不惯市面上这些富商大官垄断的事情,所以才在京城出手,并大肆放话,不惧鳌拜的强权,势必打压嚣张气焰。”
挽月躲在树林一旁,听得忍不住掩口笑笑。还四五十岁、江湖人士、侠义之气,若非躲着,她当真就要笑得前仰后合。等到真知道的那天,定要吓他们一跳,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容若啧了一声,“那人这么大手笔,当真不怕鳌拜的势力?鳌拜也就任由他去这么干?未免也太小瞧鳌拜了。他的势力可是遍布京城的。而且布庄可不是小生意,就算产业众多,被咬了一大块肉,恐怕也难以容忍吧?”
那二人正说在兴头之上,听得容若的分析,顿时如兜头一盆凉水,很是扫兴。
玄烨淡淡道:“叶克苏去查了,姓岳的颇有手段。并非一开始就釜底抽薪,而是一点一点降。朕正好此次也想借此人打压一下鳌拜盘踞京中势力,敲山震虎一番。是以也嘱咐了叶克苏关照銮仪卫和顺天府的人,倘若鳌拜派人去生事,他们多少护着云绣坊一点。叶克苏办事,朕是放心的。而且鳌拜手下产业众多,布庄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且也已经分给了他的几个子女。”
容若若有所思,想到了之前听到的一个传闻:“听说,布庄的大头都在瓜尔佳挽月手中,是鳌拜给她的陪嫁,你们这样做,岂不是叫人家姑娘赔掉嫁妆本?仁义吗?”
曹寅:“仁义啊!”
玄烨:“不仁义!”
这回两个人虽异口同声但不同话,说罢玄烨瞥了曹寅一眼,心道:那论不要脸面,还是你要实在多了。
曹寅眨眨眼,“有点不仁义。”
玄烨顿了顿,说一句话道:“朕……往后可以给她指婚一户好人家,就挑最富的。”
容若别过脸去笑,转而回头胳膊肘子捅了捅曹寅打趣道:“咱京城谁最富?”
曹寅啃着羊肉,含含糊糊道:“最富?马齐?”
容若眼一瞪,心道:你真作死!眼瞎呀?旋即冲曹寅右边的人努了努嘴,曹寅慌忙改口道:“噢噢,马齐算个屁,不就是在山西替皇家挖着煤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哪天不高兴,随时都可以收了他们家的产业。不如就分给我吧!”
玄烨没好气道:“你属耗子的呀?逮着缝就钻!马齐他阿玛是户部尚书,山西煤窑的事你就别惦记了,派你过去挖煤倒是能允。”
曹寅委屈地抽搭抽搭鼻子,“奴才一心一意忠心不二的,不是瞅您今儿心里不大痛快么?”
玄烨瞥了他一眼道:“朕几时不痛快了?今儿让准格尔部落的人没占到上风,反而压了一下嚣张气焰,朕痛快得很。”
容若喝了一口酒,也不言语,只在心里腹诽:浑身上下嘴最硬!
却听得玄烨朗声道:“偷听墙根,非君子所为,何不大大方方地站出来?”
树木后头,悄悄探出了一张俏生的脸,篝火的红光耀得人心驰神往。
“挽月给皇上请安、给容大爷、曹大爷请安!皇上万福!”挽月盈盈福身一拜,心下却忍俊不禁:还真是你们个臭皮匠,也想赛过我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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